别矣哉!空想自慰的效果
亦不如人所传闻,这骗人的妖精。
“空想”也好,“骗人的妖精”(deceiving elf)也好,此处所指无非是诗。年纪轻轻的济慈,已经有此自觉。
我们对一件东西的了解,可分两种方式。理性的方式要靠观察、调查和资料,但是所得的结果往往是知识多于了解,现象多于真象。直觉的方式则有赖想象,有赖诗人设身处地,想象自己是别的人物,这样投入万事万物的结果,会依次产生了解、同情、共鸣,而终于合一。我们通常所谓的同情,其实就是部分的或是短暂的合一。我们同情雪中折翼的麻雀,是因为一刹那间,我们想象自己也是受难的小鸟。济慈在给伍德豪斯的信中说:“执善的哲人所怪者,多变的诗人乐之……诗人是万物之中最没有诗意的东西,因为他不执着于自我。诗人恒是寓己于人。”诗人没有“我执”,因为他乐于和他人他物合成一体。想象,可说是真理的捷径,没有了想象,物我的交融与合一是不可能的。诗艺之中,像明喻、隐喻、换喻、象征、夸张、拟人等的手法,都可以视为创造性想象的锻炼,因为综而观之,这种种手法都是运用“同情的模仿”(sympathetic imitation)使天南地北的两件东西发生关系。雪莱在《诗辩》的长文里说得好:“想象所行者乃综合之道;理性重万物之异,想象重万物之同。”所以想象是一种妙变的过程,事实经想象澄清而成真理,被动的知识经想象点醒,成为主动的了解。想象,是启示美的一道电光,排开一层层现象而直攫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