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股绝望的飓风在他的灵魂里彻底倾覆、粉碎、扯去、折弯、根除了一切的时候,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大自然:在他的脚前,几只母鸡在灌木丛中啄食;彩釉般的金龟子在阳光下飞跑;头顶上,碧空中,几团球状灰云逸去;地平线上,圣维克多修道院的尖顶,从它那石板方尖碑的起伏坡脊上突兀而出;戈波山冈的磨坊主人吹着口哨在看着磨坊的风车翼在不停地转动。这整个生动的、安排有序的、安静的生活,在他四周以成百上千种形式呈现出来,使他痛苦不堪,于是,他又开始逃跑了。
他就这样穿过田野,一直跑到傍晚。这种想逃避自然,逃避生活,逃避自己,逃避人类,逃避上帝的奔跑,持续了一整天。有时候,他脸朝下扑倒在地,用指头抠出嫩麦苗;有时候,他在荒村的一条街上停下来,思想痛苦难耐,竟用双手紧抱着脑袋,想把它从肩膀上拔出来,在石板地上摔个粉碎。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他重新审视了自己,发现自己差不多已经疯了。自从失去了拯救埃及姑娘的希望和意志时起就开始在他心里刮起的那股风暴,没有在他心头留下任何一条清晰的思路,没有留下任何一种站得住脚的思想。几乎完全被摧毁了的理智在他心里死去了。他脑子里只剩下两个明晰的形象:拉·爱斯梅拉达和绞刑架。其余的全是一片漆黑。这两个形象靠近在一起,变成可怕的一团,他越是盯牢这占据了他的注意力和思想的形象,就越是看见它们在极其飞快地增长变大,一个变得更加优雅、娇媚、美丽和灿烂,另一个则变得更加可怕,以致最后他竟觉得拉·爱斯梅拉达好像是一颗星星,绞刑架则好像是一只枯槁的大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