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倏然阴影掠过,是一小片乌云驾风飞卷西去。杜闵抬头看了看,雪白的主帆正吃足了风,将这座高大如城的主帅战舰直催驱前。
这只掣浪舰是杜闵海战时心爱的旗舰,船头饰以鹰首,冲天飞昂;船尾雕刻凤尾,张扬高耸。此舰共设楼三层,围以护板,外扎黑州四零特产粗壮茅竹,密密麻麻树立,坚固犹如城垣。两道帆桅现都升帆,在这恶劣天气里,反令原本回翔不便的巨舰驾风飘行烟波湖面之上。
原本湖战并不需如此大动干戈,然而眼前的对手分明就是洪王精干水师,常年于多湖中搜剿匪患,更擅在湖泊结寨,仅以洪王水师在少湖中匆匆草建的水寨而论,隐蔽于湖西群礁之中,三尺厚的城寨扎于水下,只在退潮时露出水面,难怪五月入驻少湖之后,以东王细作的利眼也未有丝毫察觉。
杜家从来为朝廷训演水师,几代经营之下,戍海黑州亲王的水军可谓雄霸中原东南,如今有人在眼皮底下班门弄斧,竟无半点戒备在先,杜闵甚至觉得颇受戏弄。召掣浪舰以克复通水关为名,从海岸直调少湖,即为在洪州水师面前显示东王战舰黑云压城般的威势,多少有些找回体面的用意。
杜闵轻拂掣浪舰船舷,黑油油的舷木似乎还留有海浪新鲜的气味,勾起他无垠碧波中徜徉的快意——他还是喜欢远离中土的大海——从前为了躲避亲王府中兄弟手足的排挤倾轧,一年里倒有七八个月在海上领兵操练,登于高耸的露台,他竟会忘却自己的肉体凡胎,在海天一色里分不清置身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