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二、胡敬斋力攻禅学,盖有志于闲圣道者也,但于禅学本末似乎未尝深究,动以想象二字断之,安能得其心服邪?盖吾儒之有得者,固是实见,禅学之有得者,亦是实见,但所见者不同,是非得失,遂于此乎判尔。彼之所见,乃虚灵知觉之妙,亦自分明脱洒,未可以想象疑之。然其一见之余,万事皆毕,卷舒作用,无不自由,是以猖狂妄行,而终不可与入尧舜之道也。愚所谓“有见于心,无见于性”,当为不易之论。使诚有见乎性命之理,自不至于猖狂妄行矣。盖心性至为难明,是以多误。谓之两物又非两物,谓之一物又非一物。除却心即无性,除却性即无心,惟就一物中分剖得两物出来,方可谓之知性。学未至于知性,天下之言未易知也。
五三、居业録云:娄克贞见搬木之人得法,便说他是道。此与“运水搬柴”相似,指知觉运动为性,故如此说。夫道固无所不在,必其合乎义理而无私,乃可为道,岂搬木者所能?设使能之,亦是儒者事矣。其心必以为无适而非道,然所搬之木茍不合义,亦可谓之道乎?愚读此条,不觉嘅然兴叹,以为义理之未易穷也。夫法者道之别名,凡事莫不有法,茍得其法,即为合理,是即道也。搬木者固不知道为何物,但据此一事,自是暗合道妙,与“夫妇之愚不肖,与知能行”一也。道固无所不在,若搬木得法而不谓之道,得无有空缺处邪?木所从来或有非义,此其责在主者,夫岂搬者之过邪?若搬者即主,则其得法处自是道,得之非义自是非道,顾可举一而废百邪!禅家所言“运水搬柴,无非妙用”,盖但以能搬能运者即为至道,初不问其得法与否,此其所以与吾儒异也。克贞虽是禅学,然此言却不差,敬斋乃从而讥之,过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