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棵杨再次闹神的事自然传进白云天、韦光正耳里。二人起初以为是老百姓饿红眼,胡编瞎传的,根本不信。后来见众人说得有鼻子有眉眼,又联想去年万风扬砍杨树时闹的风波,莫说是韦光正,即使向来不信邪的白云天,也不由不信了。
“老白,”韦光正的脸上依旧挂着笑,手指的指节有节奏地敲在桌面上,“这里面有文章!”
“嗯,你说说,啥文章?”
“阶级斗争新动向!”
白云天仰起大疤脸,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两手慢慢卷烟。
“老白,你想想看,”韦光正站起来,敛住笑,稍显不安地踱着步子,“一村人传流言,集体进庙里,烧香跪拜白龙爷,然后跪拜几棵树,这事儿要多荒唐有多荒唐。党叫我们破除迷信,这是啥?这是标准的封建迷信活动!眼下灾情重,老百姓不依靠政府,却信一堆烂泥,如果听之任之,这事儿就会蔓延,造成严重后果。起码说,今后有谁还会相信政府?我认为,这是对党和政府的严重威胁,一定要严惩!”
“咋个严惩?”
“我原想让武装部派些人,抓他几个,可后来想了下,不中。人抓了,心不服,这阵儿又没粮吃,怕会闹事儿。这阵儿我想,事儿要不闹就不闹,要闹就闹大。我们干脆汇报给县里,让公安局追查。公安局有经验,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待查出真相,老百姓自会心服口服。老白,不瞒你说,去年大杨树流血,我的心里就一直打鼓。有些事你不知道,四棵杨我比你熟。自打土改开始,我就有个预感,四棵杨跟别的村不一样!早晚望见那几棵大杨树,我心里就不舒服!我跟风扬谈过这事,他也是这感觉。去年烧炭,我本想让他趁机整掉那几棵树,谁知他不但没整成,反倒大病一场。不知你是咋想的,在我看来,他那场病,不是真病,是心病。今年闹灾,在咱社里,敢发小锅的也只有四棵杨。这阵儿政府发放种子粮,你看,咱的种子刚发下,人家的庄稼苗已经出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