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支书就开始安排起了农活。对于支书安排农活,最积极拥护的就算老顺和来回,来回对别人疯疯癫癫的,一到支书面前就正常了,支书每天早上一开门,来回就在门外站着,问了今日都干啥,然后她就不让支书去张罗,自己敲着一个破铁皮脸盆吆喝,那只狗一直跟着她,该沤肥的去沤肥,该灌田的去灌田。没有了青壮劳力,干活的都是妇女和老人,每每在破脸盆的响声中,姓朱的妇女、老人们往地里走了,而没有上山的姓夜人家的妇女、老人也就跟着走。凡是出工都会记工分,没工分或工分少的,虽然村里再没分粮,但临时要分的菜呀柴火呀就分不到或分得少。姓朱的人家当然扬眉吐气,姓夜的家里人霜打了一般,以前观点不一样的两派,人在巷道里遇着了,你在地上呸地唾一口,他也在地上呸地唾一口,现在,姓夜的人遇到姓朱的人了,姓朱的怎么唾,指桑骂槐,也默不作声。
狗尿苔的午饭是坐在院门口吃的,村道里已经没人坐在树底下吃饭了,这使他觉得吃起来也没了滋味,就反身回来又夹了一筷子辣子搅在饭里。闲言碎语可以当菜,再稀再粗的饭都能在谈笑中不知不觉地下肚,现在只有调重辣子,刺激着口味下咽了。婆在骂:你是辣子虫呀?!狗尿苔说:满是些酸菜难咽么。婆刚刚吃罢了饭,碗还放在炕头上,就用灶灰水泡起上午出工时捡回来的一堆干银杏叶子,泡过的干银杏叶子剪纸儿平展又不容易烂。听到狗尿苔的牢骚,她不泡了,看着狗尿苔。狗尿苔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不对了,低头吃饭,牙子咬得酸菜咯吱咯吱响。婆说话啦:明儿,明儿中午咱擀面吃。狗尿苔却说:我不吃。婆说:咋不吃?瓮里还有些面哩。狗尿苔说:就那些面……吃菜糊涂,咱煮些黄豆吧,我最爱吃黄豆。婆说:我娃爱吃黄豆……眼泪却有些噙不住,用手去揉,揉了左眼,又揉了右眼。狗尿苔一抬头,看见婆在揉眼睛,说:婆,眼咋啦?婆说:钻了个小蚊虫。狗尿苔要给婆翻眼皮吹,婆说:好啦好啦,快吃饭,吃了饭你去问问后晌都干啥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