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人,一直与我面面相觑,陪我度过了漫长的时光,他就是灯下那个彩瓷玩偶,那个一直以不变的姿势端坐在大树底下抬头望天的小男孩。许多年过去之后的今天,那盏灯以及那玩偶都早已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了。母亲家的台灯已变成了带弹簧和无数镙丝旋扭、可以多向转动、多角度调节光的方向的工作台灯,台灯下已无人静坐,那个抬头望天的小玩偶像是同我一起长大成人了,所以不复以孩子的原型再度出现。但愿我永远不要在家中的某个角落里再度寻到他,看到他灰尘满面的样子。
那个玩偶穿的衣服至今我还记得,这记忆比昨天刚刚发生的事还要新鲜。他穿一件新绿的小翻领长上衣,下面是一条白底红竖道的扎脚小裤。他坐在那棵大树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脖子微仰,眼神幽远而又绝望。他在眺望什么、等待什么?
希望得到什么,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谜,但这个小人几的存在对我来说却是个安慰。冬天的夜晚,我一个人静静地关闭门窗拉好窗帘,然后捻亮台灯,先是一眯眼,有些受不了那突然而至的刺眼光线,然后很快就适应过来了,沐浴在细细的、均匀的光线里。纷乱的心绪很快便得到了沉淀。
我静下来,与那玩偶四目相对,这小小的一年四季都是冰冷的小玩艺儿,对我来说却充满温情,我久久地攥着他,虽然我知道我永远无法将他捂热,可是我却感觉到那上面附着灵性。当我捂着他的时候,当我与他平静地相处。当我与他遥遥相对。无论我与他处于怎样一种位置。我都能感觉到一种超越我幼年经验的幻想与萌动,在那冷淡的环境,有一个能与我面面相对的玩偶,我已经感到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