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来一把椅子,放到咖啡馆的一个壁炉跟前,悠闲地琢磨起特雷德尔的事情,可是我渐渐地从考虑他的幸福,转而探索起熊熊煤火里的景象来了。随着煤块烧裂、变样,我想到了我自己一生经历的重大变迁和生离死别。在我离开英国的这三年中,我没有见到过煤火,不过我见到过许多柴火;当木柴烧成灰白色的灰烬,和炉床里羽毛似的灰堆混在一起时,在我当时那种沮丧的心情下,那正好象征了我那死去的希望。
现在我可以认真地追忆过去了,虽然心情依然沉重,但已不再感到痛苦,而且也能以一种勇敢的精神展望未来了。家庭,以它最好的含义来说,对我已经不复存在。我本来可以使之产生更亲密感情的那个人,我却教她成了我的姐妹。她会结婚,会有新人要求她钟爱;那样一来,她就永远不会知道已在我心里成长的对她的爱情了。我应该为我轻率的感情受到惩罚,这是理所当然的。我这是自食其果。
我正在想,我的心是否在这方面真正受到了磨炼,是否能坚定地承受住这一现实,是否能平静地在她的家庭中占有的地位那样——就在这时候,我发现我的目光落在了一张脸上,这张脸就像是从炉火中冒出来似的,她引起了我儿时的记忆。
瘦小的齐利普先生,我在本书的第一章中就提到他了,蒙他为我的降生出了力的那位医生。他就坐在我对面的一个昏暗的角落里看报。到现在,许多年过去,他已经老了,可他是个谦和、温顺、文静的小个子,日子过得还顺当,因此我觉得他看起来,可能正像当年坐在我家的客厅里,等待我呱呱坠地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