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的话音刚落地,屋子里“腾腾”跳起两个人来:菜花又笑又跳;马大车又啐唾沫又跺脚,他简直气炸了肺,大声嚷着:“别拿土地爷不当神仙!叫我马大车去养猪,还算照顾哪?呸!这是糟踏圣人哪!”
马大车的话,反而引起了满屋子笑声。菜花娘说:“养猪好!离家近。”马骆驼也捋着白胡子发话了:“猪为六畜之首。你就没听大喇叭广播?说是猪多、肥多、粮多呀!”马大车孤立了,他蹲在炕角子上抽烟,一言不发。
晚上,马骆驼不由得回想起了老北京:一串一串的骆驼,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街穿巷,把门头沟的烟煤,六郎庄的白米,大红门的萝卜,甚至玉泉山的泉水,送进了紫禁城、王爷府,以及小胡同里的家家户户。冬天的寒风,春天的黄沙,刮得那些骆驼常年淌着眼泪。当它们卸下了沉重的驮子,卧在胡同口反刍倒嚼的时候,嘴角流着白沫儿,鼻孔喷着白汽儿,慢慢地嚼哇、嚼哇,一歇就是大半天!这时候,满清王朝的遗老遗少,左手托个鸟笼子,右手耍着两枚磨得溜光铮亮的大铁弹子儿,饱食终日,无所用心,迈着方步在街头闲逛;这时候,拉黄包车的端着双肩,攥着车把,高抬膝头似跑实走地向前奔着;这时候,胡同口、槐树下,妇女们大都在纳底子做鞋,“磁儿,磁儿”地勒紧麻线绳儿;全城仅有的几辆有轨电车,在单牌楼、四牌楼和前门大街上晃晃悠悠、“叮啷当啷”地缓缓行驶。黄昏,日落西山,各处城门楼子上一齐打点,发出“嗲嗲”的声音,随后诸门紧闭,要想进出,请待明朝……